James｜逃离大都市 03
03.
詹姆斯的酒吧离夜市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也恰好是饭后，他们决定慢慢走过去。小镇的夜市同大都市一样是热闹的，只是热闹的深度不同。
燥热的柏油味，汽车的尾气味，还有墨香铜臭，这是属于不夜城的味道，明明工作日已经够疲惫不堪，却还要再周末乞得的一点休息时间中挥发自己仅剩的一点精力，投入在舞池里，在酒杯中，在觥筹交错的光影里。这就是大都市，永远无法让人睡个好觉。
“本集市关闭时间：11：30p.m.”
就算人不需要睡眠，小镇上的猫猫狗狗，鸟窝里的小鸟也需要在黑夜休息。
安妮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逛这样的集市是在什么时候了，小学六年级？还是初中二年级？不记得了。
安妮的酒量不算太差，但也绝不是千杯不醉的那种，后面两杯在新奇心理作用下喝掉的特调酒从她的胃里一直烧到了她的心。两团火顺着神经烧到了眼前，高温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动态的，恍惚又恍惚，安妮走路摇摇摆摆的，几次都撞到了詹姆斯的身上。
“你还好吗？”詹姆斯搀住了安妮的手臂，她的手臂很细，甚至是在靠近手肘的位置詹姆斯一只手就可以握住。他稍微松了松力气，生怕力气太大安妮的手臂会像春天的柳枝一样被无心折断。
“没事没事，”安妮带着醉意笑着看向詹姆斯，她仿佛找到了一个支点，牢牢地倚在詹姆斯的那只手上，“我只是，太放松了。”
“我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你知道吗？”安妮的眼睛亮晶晶的，一时分不清是天生的星星倒映在了一汪眼眶里，还是她心里的星星快要流淌出来了。
“我天天都待在那些钢筋混凝土的玻璃窗大楼里，公寓是小小的，写字楼是瘦高的，工位是狭隘的，耳边整天都是地铁的轰隆声，键盘的敲击声，鼻子闻到的是打印机的热气和油墨味，是闷热的柏油味，唯一让人愉悦的咖啡渣的气味却会被人当作垃圾处理掉。”
“我真是受够这一切了，我不想再挤在人群中间，我需要自由呼吸的权力，我受够了！”
人类的情感是脆弱的，比玻璃还脆弱，比饼干还易碎，安妮眼里的星星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融化了睫毛上的黑色膏体，带着眼皮上的珠光一起顺着眼角滑落。
“没事了，没事了。”詹姆斯有些不知所措，上一秒的安妮还笑得糊里糊涂的，现在她哭得如此清晰，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受到的苦楚都塞进豆粒大小的眼泪里，狠狠宣泄出来。
眼泪落在地上，在黄土和泥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路过的人频频回首，还夹杂着不知真相的窃窃私语，他们大概都以为这是一对吵了架后出来散心的情侣，安妮是那个隐忍委屈的小姑娘，而詹姆斯则是那个混蛋男友。
“哭吧，好好哭一场。”
詹姆斯将安妮拥进了自己的外套里，这样一个女孩子哭花了妆的样子至少不会被别人看见，只是可惜了这件刚洗干净的白T恤。安妮仍在一抽一抽地哭泣，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慰他的小侄女那样，晚风吹得她露出的肌肤冰凉，詹姆斯脱下了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谢谢你。”
在詹姆斯以为久久不出声的安妮已经睡着了，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安妮终于从他的身上移开了脸，她抬着头看着詹姆斯，刚被雨水洗礼过的眼睛通透明亮，红肿反而让眼睛显得更圆更大，詹姆斯突然觉得安妮这样仰视他很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你还想再逛一会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不是还没开始逛吗？”
安妮挽上了詹姆斯的手臂，自然而然地，詹姆斯有些迷糊，他现在还弄不清楚她到底是清醒还是微醉，他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去问。
女人是消费的主力军，所以夜市上大多都是女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干花，手环，裙子，还有许多亮晶晶的东西。
安妮在一个摊位前买了一些可以泡茶喝的花茶，又在另一个摊位买了一份沾奶酪的薯条，虽然她今晚吃的很饱，但薯条滋滋的油香还是牵扯着她的鼻子，毫不费力地将她拉了过去。
“我今晚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能吃？”安妮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根刚炸出的，但是软软的薯条，是的，她是软薯条党。然后她又拿了一根沾了满满奶酪的薯条，递到了詹姆斯嘴边。
“你太瘦了，你今晚吃得这点还没有我早饭多。”詹姆斯顺从地张开嘴，又伸出手拭去了安妮嘴边的白色，“其实我也很喜欢软薯条。”
“是吗！之前我周围的人都喜欢炸的脆脆的，虽然我也不排斥，但我还是觉得软薯条更好吃！”安妮看起来很开心，像是青春期的女孩找到了自己志同道合的密友，喜悦从嘴唇，从眼睛里都溢了出来。
夏日，集市，星星，安妮的手还拉在詹姆斯的臂膀上，荷尔蒙让气温升高，暧昧让干花的香味变得真实，心跳在加速，距离在拉近。
“你喜欢这些吗？”
安妮在一个摊位前停留了好久，那是一个看起来还有些青涩的女孩的摊位，上面放着一些闪着光芒的小玩意，一些串珠的手环，一些人造水晶的项链。
“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不会很贵。”那个女孩怯生生地说，“我只是想来尝试一下能不能成功。”她的躲闪的眼神看起来很忸怩，詹姆斯想到了第一眼看见的安妮。
“倒也不是都喜欢，只是我太纠结了。”
安妮满心欢喜地挑挑选选，她拿起一个粉色蝴蝶串珠的手环，很可爱，但又太过娇嫩，如果自己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或许会买下来。她又拿起一个用黑色水晶和珍珠，白色和黑色的撞击，很美，又不会出错，但安妮看久了又觉得它有些沉闷，如果自己过了三十岁，或许会更适合一点吧。
“那帮我挑一个吧。”
为了不让自己纠结，安妮把这个难题抛给了站在一旁发呆的詹姆斯。
“我？”詹姆斯指了指自己，其实他没有发呆，他只是被那个站在光芒中的人迷住了。
安妮点了点头。
好吧，詹姆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任务，他其实和他的外表一样，想鲁滨逊那样粗犷，对这些精致的小玩意有一种天生的不适合。
“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安妮扭过头，她其实对詹姆斯的眼光没抱太大信心，她见过太多男人的敷衍了事，她让詹姆斯帮她选只不过是酒精作用下的调皮在一意孤行。
那是一条简单的蓝色水晶项链，只是一颗磨成多边的天蓝色的人造水晶，简单的用镀银的项链穿了起来。
“我觉得它和今晚的你很配。”詹姆斯绕到安妮的身后，帮她带上了这条简单的项链。他已经提前向那个小姑娘付了钱，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他这是她今晚的第一笔收入。
“你女朋友真漂亮，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她真的很时候这条项链。”
“我相信你会越来越成功的。”詹姆斯没有直接接下女孩的话，也没有告诉她今天其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就像这条一眼看中的蓝色水晶项链，一夜就足够了。
安妮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她感觉自己的头很疼，眼睛也因为前一晚哭得太厉害而肿成了一条缝。
好累啊，她翻了个身，感觉什么东西杠得她胸口疼。
是一条蓝色水晶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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