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木木

圣卡奇波尔的一个黑色的下午

战后文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x


即使在这里生活过那么多年,我依然讨厌英国阴沉沉的天空。


地中海潮湿的水汽令人窒息,风的窃窃私语在这片空旷的大平原上像野狗一样肆意奔跑,让人心慌意乱,倾盆大雨迟迟未来,把天空压得很低,好像那层黑色的云触手可及。没人喜欢黑色的面纱,黑色的棉被,太过一尘不染,太过神秘,有种让人难以把控的压迫感。可我还是依着道德的规束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装,在胸口别了一个白色的玫瑰花,只有我的头发还是刚染成的红色,在整个平原,甚至我觉得乃至整个天地之间,都是最显眼的存在。


其实我觉得弗雷德一定不想看到我穿成这样。


看到那块灰黑色的石头的时候,我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已经不能用平静的像一滩死水来形容了,我心未死,只是在前一天晚上已经流干了眼泪,身体没有更多的水分可以施舍给我让我随意挥洒了,布满眼球的红血丝或许是唯二的另一处色彩,或许用静置在床上皱褶不堪的手帕来形容我的内心更为恰当。


可明明我们约定好战争结束后一定要在一起。


生不逢时是黑魔法的诅咒,趋利避害是人性的条件反射,保护爱人是真挚情感无悔的选择,即使我再恳求,再哭闹也无济于事,我了解弗雷德,精神大条,满腹坏水只是他的外衣,当他认定了一件事必须要做时,摄魂取念都没法改变他的想法。所以当他伙同我的父母一起将我“骗”回芬兰时,我也只是生了几天闷气,毕竟他说有办法每周给我写一份信,他说只需要几个月时间而已,就当给自己放一个超长的春假。


芬兰的极夜真的很长,绚丽的极光散发着自己所有的光彩去迎接春天,大小姐也依旧不领情,不带来一丝温暖,一丝阳光,也不融化一粒冰雪。但还好,我执拗地将金发染成了红色,我的太阳不在,我总得给自己找点念想。弗雷德很喜欢我的金发,他曾剪下了一缕,一半放进了复方汤剂里,变成了我的模样在我的生日时吓了我一跳,另一半存进了一枚吊坠里,他说他一只带在身上,但总不给我看,这次我把他最喜欢的头发染成了红色,算是对他多年恶作剧的一个大回礼。


“孩子,去看看吧。”莫丽阿姨扯着嘴角努力对我笑着,我也想像她一样坚强,但我怎么牵动面部神经我的嘴都不动分毫,我只好作罢,快速地对她点了点头。她的眼圈红的很快,但还是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和弗雷德安慰我时一样的力度,看来不光是外貌,有些东西也是会遗传的。


那块石碑上只刻了弗雷德的名字和一行简单的墓志铭,“我庄严宣誓我不怀好意”,我以前很喜欢这句话,尤其是弗雷德念出来的时候,他总说他死了之后就要把这句话刻在墓碑上,当时我还觉得很好笑,假装凶巴巴地告诉他莫丽阿姨一定不允许,而且以后我要和他葬在一起,我可不想用这么没品的话在我的墓碑上。


现在我有点想哭,他的梦想实现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心。


都说一个人在死前生前的一切都会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重映,我还思考过那么短的时间真的够去回忆一生吗,还是说肉体的意识没有了,灵魂还不会消散,还会待在原地品味过去。但现在我觉得,这或许不止对死去的人,曾经许多我已经遗忘的和他相处的片段像是黑夜的蝙蝠,全部从黑不见底的洞里拥挤着冲了出来,夹杂着水的腥气和泥土灰尘,呛得我有些难以呼吸,回忆太沉重,只有抛开肉体才能勉强承受。


比如第一次接吻的时候,那句被我憋回去的“wholly shit”。


比如第一次夜游的时候,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像是在对唱,乔治说我们已经把他当成了透明人。


比如…


比如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下午阳光正好,难得的好天气我必须要出门走走,呼吸一下没有水气味的氧气,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在风中跳舞,弗雷德从发丝到眉间,从眼角到嘴唇都是意气风发,然后一脸意气风发的撞到了柱子上。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个场景真的很好笑,我当时笑得声音比现在还大,所以才引起了他的注意,被他领着领子拽着,算是因祸得福吗?或许这个词不太准确,但我现在也想不出更恰当的词了。


我该笑吗?


再看看周围,一个黑色的下午,在一块黑色的墓碑前,冰冷的比芬兰极夜里的冰河还要刺骨,不是那种肌肤的痛楚,像是一根细细的银针,从指间开始,透过肌肤,穿过血脉,直插心房,十指连心,这种痛楚难以言喻。脸上有些湿湿痒痒的,天空越来越低,但还没有做好降雨的准备,我摸了把脸,湿哒哒的,泪腺是它们的源头,我的嘴角依旧上翘着。


莫丽阿姨过来扶我,说我已经跪了太久,不如回家坐坐,喝杯热茶,我说我还想一个人再待会,和他说说话。我知道她懂我的,她流地泪要比我多得多,她现在一定懂得世界上一切的悲伤,事实也是如此,她依旧拍了拍我,和我说天气不好,注意摸不透时间的降雨,然后把一个东西放在了墓碑上,响声清脆,等她的手移开我才看到是一个类似不规则琥珀的项链吊坠,里面有那半缕金色的头发。


我突然又开始想哭了,那种悲伤是莫名的,像没有没有主人没有墓志铭的石碑,无法定义它,又无法忽视它。我分不清我的悲伤究竟是因为这几个月的时间所有人都在骗我,让我安心,且带着期待的度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还是因为弗雷德的离去,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作为一个人,人性让我因为所有物的失去而难过。


这个时候我又觉得我不该再待在这里了。


“弗雷德,你觉得呢?”


我开始喃喃自语,也不算自语,现在这里没人,我可以把所有想说的都告诉弗雷德,没人会为我的精神状况担忧。


“你觉得我的眼泪是因为你的死去才产出,还是因为你离开了我,为我自己的生活被割裂而流呢?”


后来,我只记得那天下午我说了很多话,很多我写在了信里但他根本没有看到的话,很多没有逻辑放到大庭广众之下可能会被当作神经病的话,但还好,我只说给弗雷德一个人听,我说什么,怎么说,他都不会介意。


回到陋居的时候我的嗓子已经哑了,脸上的泪痕也蒸发成了一道道白色的印迹,莫丽阿姨早就为我准备好了一杯蜂蜜水,又拿来了一块热毛巾,她也经历过,所以她很好做准备。


窗外的天依旧是黑灰色的,像一块巨大的墓碑,压得陋居也摇摇欲坠,只是不知道它到底想什么时候再下雨,难过的时候,还是毫无征兆的哭泣?


圣卡其波尔的大平原上很空旷,在阴天里没什么色彩,只是在一块墓碑上,有一缕红色的头发被石头压着,静静地随风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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